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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02、(02)晚风

  到十月,天气稍稍转凉,正是旦城最好的天气。早上起来闻到清新的水汽,头顶一片湛蓝。
十一国庆放完后的周一,苏南去林涵办公室见新招进来的三个研究生。两女一男,两个小师妹一高一矮,都戴眼镜,文静拘谨,一看就是林涵喜好的那类;师弟大高个儿,站起来给大家倒水时,苏南目测了一下,起码有一米八五。
  闲聊一阵,定了同门聚餐时间,林涵送走三个新的研究生,留下苏南,问她毕业论文选题有没有什么想法——旦城大学新闻系,学硕要跟专硕一起在研二就开题。
  苏南老实承认自己还没有什么想法。
  “倒也不急,回去再想想——也能找陈老师聊聊,传播学史这块他熟。”
  苏南嗯了一声,说“好”。
  “陈老师跟我夸过你,说你做事踏实。”
  苏南愣了下。
  林涵站起身,回里间办公室拿了张表,“周六学校办博识论坛,我是主持人之一,要出两个学生当志愿者,你去吧。明天中午下课了来院办开筹备会议。”
  博识论坛旦大新闻院主办,一年一度,持续两天,来的都是各大高校领域内的著名学者。
  苏南接过表,看了下上面的时间安排,点头应下。
  她经济状况不太好,所以院里有什么能拿点儿补贴的事,林涵都会让她去。这一点,老师对学生的那一重命令关系,倒是让苏南自在不少。
  第二天筹备会上,苏南再次见到了昨天的小师弟。会还没开始,他趴在桌上,耳朵里塞着耳机。苏南看了看,也就他旁边还有个空位,便走过去坐下。
  他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脸来,一瞧见是苏南,赶忙坐起身来摘了耳机,叫了声苏南师姐。
  苏南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叫江鸣谦,不太有特色的名字,听一次不容易记住。
  “涵姐叫你来的?”
  江鸣谦点头,“涵姐说还缺个打杂的,师门就我一个男的,当仁不让。”
  苏南笑了一下。江鸣谦看她一眼,也跟着笑了笑。
  会上,把制作X展架、安排住宿名单、对接签到、准备会议资料这些任务一一都安排好了,最后分配老师,一人负责三个。
  林涵把外校的老师分配完了,一看还剩五个本校的,大笔一挥划给苏南,“苏南,这五个不用住宿,你负责。”
  苏南瞧了一眼,果然得有陈知遇。
  周四,苏南收到陈知遇邮件通知,下午课停一次,赶紧把这消息转进微信**。
  周五晚上,苏南开始跟自己负责的参会老师联系,提前收集第二天会议上要用的PPT。到陈知遇,苏南犹豫了一下,发了条微信给陈知遇,措辞再三斟酌。等发完一看,好些“冒昧”“打扰”,又觉得似乎过于隆重了。
  等了片刻,陈知遇回过来两字:没做。
  苏南捏着手机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打算问问林涵怎么办,陈知遇又发来消息:你们校医院靠谱吗?
  苏南赶紧回复:最好还是去附近的旦城人民医院。
  片刻,她意识到:陈老师,您生病了?
  过了很久没见回复,苏南踌躇着,却没敢多问。
  等收集完了其他老师的PPT,仍是坐立不安。苏南这才想到,他周四停课怕也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严重到这程度,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这事她管不着,但似乎该跟林涵说一声——转念又想,兴许林涵已经知道了。
  苏南预备等到十点,要是陈知遇再没有跟她联系,就把这事儿跟林涵说说看。
  正在拷贝PPT,手机一震。苏南下意识地捞起来,一看,陈知遇发来的:笔记本带上,来人民医院急诊科输液室。
  苏南愣了一下,没问为什么,回了个“好”字,赶紧换衣服背上笔记本电脑出门。
  学校步行到人民医院,只要十分钟。输液室里人满为患,苏南站门口踮脚找了一会儿,在靠窗边一排发现了陈知遇的身影。
  她赶紧走过去,“陈老师。”
  陈知遇缓缓抬了一下眼,“嗯。”
  苏南给他当了一个多月助教,每回上课见他,他都是衬衫西裤,有时候戴个无框眼镜,像今天这样穿着T恤,倒是第一回见。
  “坐吧,我口述。”
  苏南有点困惑,但还是在旁边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陈知遇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弓着背,声音有点哑,“报告一共三个部分……”
  苏南这才明白过来陈知遇要干什么,赶紧打开了PPT。
  陈知遇往她屏幕上瞅了一眼,“先记下来,回头再做。”
  苏南“哦”了一声,打开了word的窗口。
  陈知遇条理清楚,没一会儿就说完了,而后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阖上眼。
  苏南看他一眼。他脸色不好,有点憔悴。
  苏南没立刻就走,坐在一旁一边开始做PPT,一边不自觉地帮他盯着吊瓶里的药水。陈知遇偶尔睁眼看她一下,没说什么,又阖上了。
  半小时后,苏南做完了PPT,转头看了看陈知遇,不知道他睡没睡着,轻轻喊了声,“陈老师。”
  陈知遇缓缓睁眼。
  “……PPT做完了,您检查一下吧。”
  “就这样吧。”
  苏南犹豫了一下,把笔记本盖子合上,“您好些了吗?”
  陈知遇仍是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又闭上眼。
  苏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抱着电脑干坐着。
  一个瞬间,突然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吊瓶,快见底了,赶紧站起身来。她等着那药瓶快滴完,按铃喊来护士。
  护士又挂上了一瓶小的,“最后一瓶了。”
  苏南目测了一下流速,估计十五分钟能打完,仍旧又坐下了。
  她打开了笔记本,把刚才做的PPT检查一遍,又开了一个文档。
  “要做毕业论文了?”陈知遇突然出声。
  苏南吓得震了一下,“……嗯,十一月要交开题报告。”
  “准备做什么?”
  “还没想好。”
  “没什么想研究的问题?”
  苏南抿了下唇。
  她这人有些矛盾,听不得别人的批评,却又破罐破摔觉得,别人会批评也是理所应当。
  陈知遇看她一眼,“上回我说,你对学术毫无敬畏之心,这话不对。”
  苏南垂着眼。
  “你做事态度不错,可能就一点,确实不那么适合学术。”
  “……每年毕业那么多人,也不见得都是适合学术的。”苏南低声说。
  这话有些顶撞的意思了。
  陈知遇瞧她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一会儿,水挂完了,护士过来给陈知遇拔了针。
  苏南把笔记本装回书包里,随着陈知遇一块儿走出医院。
  陈知遇住在家属区的公寓里,跟苏南走一个方向。
  晚上□□点,这条路过去正是热闹的时候。暖黄色路灯光,烟雾缭绕,空气里一股食物的香味,葱花,豆腐,重油的辣椒……行人来来往往,一对老夫妻牵着狗擦身而过……
  葱郁叶间露出夜空的一角,让灯光照亮。
  走进学校,苏南口袋里手机振动起来,她摸出来看了一下,抬头看向陈知遇,“……陈老师……”
  陈知遇看她一眼,“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见陈知遇迈开脚步向着教师公寓方向去了,赶紧接起电话。
  陈知遇走出去几步,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下。
  苏南低垂着头,立在路边。身后的书包像是什么重物压着她,让她羸弱的身体微微躬屈,细长的影子让路灯光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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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师生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