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正在挂腊肉的黄涛也发出了想要团建的声音
21.

      第四纪平凡的某一天，克莱恩难得地走进了真实造物主的教堂，这让整天在地宫里自言自语着发霉的真实造物主非常高兴，让克莱恩又拉来了三瓶伏特加，这让克莱恩莫名感觉真实造物主仿佛一个空巢？老人？含辛茹苦？将孩子们养大后，因为罹患精神疾病变得只知道唱rap而被子女们抛弃，每天在家门口望眼欲穿，只有一个良心还没泯干净的小儿子偶尔给祂来送假酒之类的。

      ……打住，停止这个联想。克莱恩熟练地偷走这个念头，扔进灰雾上的杂货堆里。

      酒过三瓶，真造脾气都好了不少，歇斯底里症都不犯了。趁着这个真实造物主尚且处于可以交流的状态，克莱恩道：“最近我从源堡上弄了个老乡下来。”

      唔，挺好。是中国人？

      北方人，以前搞销售的。克莱恩说，我那时候灵性直觉肯定是被你吃了，才会觉得把他放下来没问题——他一个辅助途径的，打起架来跟个狂战士似的，我就没见过这么莽的通识者。他还搞了个什么，天启四骑士，我觉得他可能是东北的，祖上没准还有点俄罗斯血统。

      你自己当年也一个人跑进深渊里，差点被堕落母神污染，被我扔到太阳上净化了三天三夜才下来，不记得了？

      那不一样，我那时候好歹天使之王了，还有不要忘了当年真正顺着历史投影被堕落母神污染到的是你，要是你当年反应再慢一点，阿蒙就会发现祂又多了几个弟弟妹妹了。

      呸，你还好意思说。阴影帷幕里的血肉以一种古怪的频率蠕动起来，听起来很像一声啐：那都是替谁挡的污染。

      克莱恩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有点想挪开视线，却发现这座该死的地宫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跟真实造物主这滩流得四处都是的血肉对上，上面一定还镶嵌着一颗目光谴责的眼睛。

      他现在晋升序列八了。克莱恩说，我派了一个秘偶帮他到东大陆一些废墟里消化魔药。

      说到这里，祂们不约而同都沉默了。东大陆是曾经受造物主福泽最深厚的地方，现在是受灾变污染最严重的地方，那里几乎处处都是远古太阳神留下的痕迹。

      你带他看了些什么？阴影中蠕动的血肉传来慢吞吞的低语，克莱恩很惊讶真实造物主这时候还没有暴走的迹象。

      不是什么危险的知识。克莱恩说，一些废弃的城邦的历史，里面有一些第二纪元那些古神留下的历史。有的地方还有乌洛琉斯留下的壁画。

      乌洛琉斯应该被禁止到处乱画。堕落到地狱最底层的造物主思维发散地想，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祂当然知道如果祂真的下令了乌洛琉斯会毫不犹豫地照做，但画画是乌洛琉斯为数不多的爱好，是除了追随祂侍奉祂以外，乌洛琉斯最喜欢做的事。祂不应该连这点可怜的爱好和自由都要被限制。

      但祂有点怕自己神智不清的时候会不会用呓语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害得乌洛琉斯傻乎乎地照做。乌洛琉斯从来不懂得拒绝别人，尤其是对祂和梅迪奇。

      其中一幅壁画，记载的是当年的事情。对于这幅壁画的解读，他提出了一个非常……角度刁钻的问题，我以前都没仔细思考过。

      红光大亮的灵性直觉告诉真实造物主祂此刻应该把这个逆子扔出去，但祂现在难得的心情很好，于是祂非常不长记性地没有照着灵性直觉的预感走。

      “黄涛他问我……我是不是真的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啊？”

      足足沉默了十余秒，克莱恩才感觉到脚下传来明显的异动。一团纯粹由血肉凝聚成的食人花张开大嘴，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生平第一次，他从真实造物主的教堂里被“吐”了出去，像倒垃圾似的。克莱恩耸耸肩膀，嘴角连自己都没察觉地微微翘起，打了个响指，用一个小小的愿望整理了一下风中凌乱的仪容，施施然地走了。

22.

      时间倒退回一个多月前，黄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身下一个图案古怪的……法阵？怎么看怎么邪门。

      我嘞个去，我这不是被什么邪教绑架了吧？黄涛如临大敌。只见四下一片黑魆魆凄惨惨，窗外不见半点光亮，只有一道道森白色树枝状闪电贯穿天际，骇得人透心凉。

      黄涛四下摸索，没见着手机，肯定是被绑架犯取走了。也是，如果他是绑架犯，肯定也不会让他找到手机求助报警，这里看着荒郊野岭的，都不知道有没有信号，也不知道他被绑走了多远。他正竭力回忆着以前看过的警匪片，思索着该如何脱身，就听见黑暗里传来一声：

      “你醒了。”

      黄涛心下一紧，深深懊恼这鬼地方怎么连块板砖也没有，害得他想拼命都没法，只见来人披着身深黑斗篷，瞳孔漆黑不见一丝光亮，打扮得挺简约，看着却有几分宗教感和非人感，看起来就像个邪教头子。

      “那个，这位大哥，咱们打个商量，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要不您先放我回去，您开个价，只要不是什么上千万上亿的数目，您要多少我给多少，您看怎么样？放心，我回去了绝对把嘴巴缝得紧紧的，一不报警二不瞎说，毕竟我一平头老百姓，哪敢跟您这种大人物添堵，您说是不是？”

      黄涛不知道自己一介遵纪守法好公民，怎么平白无故摊上这种变态，不过总之先稳住场面总没错。来人停住脚步，面色添了几分古怪，不过看起来没那么像个机器人似的了。他摇摇头，操着一口有些生疏的汉语，道：“你回不去了。”

      黄涛眼前一黑，心说这邪教头子怕不是个打着邪教的名头搞器官移植的，要拿自己噶腰子挖心脏，只见这邪教头子手一挥，海量的信息突然灌入他的脑海，撑得他脑壳差点爆炸。

      接收完全部信息，黄涛一阵恍然。

      感情他不是被绑架了，是穿越到一个游戏世界里打怪练级了，眼前这个就是新手村NPC，也许得升到满级点亮所有地图解锁全部成就这NPC才肯放他回家——他就说嘛，什么绑架团伙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把他转移到这个见都没见过的犄角旮旯里。

      他的落脚点，按照背景介绍，是一个曾经崇拜精灵王的城邦，城邦中人多少都有些精灵族血统（开什么玩笑，哪门子精灵族是四川人异世版设定啊），他这幅模样混在其中也不突兀。按照穿越划分，他这应该算是身穿，除了换了身打扮，样貌跟他本人一模一样。全世界大概几百座城邦，每个城邦规模不大，各有各的历史风俗，但无一例外地信仰着那位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在一场无人能知的变故之后，神为人类和祂创造的一切生灵承担了一切堕落、鲜血和罪恶，也因此失去了大半的理智，从此世界再次陷入无光的混沌和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个儿子（对，就是他面前这个邪教头子）留在这片废土上庇佑人类。离去之前，那位神曾作下预言，当污秽、堕落和黑暗再次笼罩大地，祂会从沉睡中苏醒，收回所有权柄，肃清一切，让太阳从这片大地上再次升起。

      说好的全知全能的神，居然这么没排面，说堕落就堕落……黄涛暗暗腹诽。

      这个世界的职业划分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22种职业，初始解锁的只有十七种，升级配方齐全的则只剩下十二种。居民要定期做任务、赢功勋，功勋值基本上充当了货币的角色。最常见的功勋值获取方式就是组队出城打怪，获取灵性材料和食物，除此之外也有种地、医疗、制作神奇物品等方式获取功勋，不过这些方式基本上是和特定职业绑定在一起的。最简单的比方，你总不能让一个战士干药师的活儿。

      “等你成为非凡者，到了一定序列，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但我必须提醒你，这也是一条充满了危险、扭曲和疯狂的道路，也许你走到最后，才会发现事与愿违，想要回头都没有出路。所以，你也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留在这里，做一个普通人，或者维持在低序列，安稳宁静地过完一生。不是所有非凡者都需要面对黑暗中的风险，而即使你成为高序列的强者，也未必真的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可以再想几天，在这座城邦里多看看，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我的眷者，帮你安排好一个合适的身份。等你想好了，到时候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记住，选择了途径，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黄涛只思考了片刻，便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

      笑话，穿越到异世界，金手指都摆在眼前了，不登临绝顶纵横天下，难得还要去种田吗？

      再说了，听这邪教头子的意思，要是当个普通人，就离真相没戏了。无论如何，为了回家，他都非要成为更高序列的非凡者不可。而对于途径的选择，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我的选择是，通识者！”

23.

      黄涛选择序列的理由非常简单，他一个异世来客，要走战斗型职业，肯定没有自小接受训练、土生土长的土著来得熟练。而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知识！

      所谓扬长避短，这个道理黄涛还是很清楚的。何况选定这个职业也能更多地接触那些秘辛和知识，能让他更多地了解关于穿越的秘密。他总不至于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人身上。

      开局第一步，预备要不走寻常路大杀四方的时代主角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对劲。

      首先就是那些创世神话。

      黄涛很关心那个神秘人物的相关信息，毕竟对方很可能就是他穿越的关键所在。他现在的身份是那位神秘人在某个遗迹里抢救回来的外邦人，在外出探索时失去记忆，神秘人顺手就收了个眷者。因为这一层身份，这里的居民对这个外乡人相当友善，他不费多大功夫就打探到了大量的消息，甚至都不需要如何旁敲侧击。对于那位“赫尔墨斯殿下”（老天，这名字认真的？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是叫宙斯吗？），人们多的是赞美之词，不过仅罗塞尔观察所见，这些形容倒也不算夸张。虽说被称作“王”吧，他之于这些城邦倒更像是守护神一类的角色，还是任劳任怨予取予求的那种。祂是旅人的保护神，是魔法的庇护者，是这五百七十一个城邦所有子民的共同信仰。尽管祂同样也有着“愚弄之神”“千面之神”的称号，在早年的一些神话中还呈现出“狡诈”“善变”的特质，但近年流传的传说中更集中表现祂仁慈与崇高的一面。黄涛琢磨着，这估计就跟熊孩子一样，神灵大概也有狗见狗嫌的童年期，过了这段时期就好了。

      另外神话中流传的其他西方神话的痕迹也非常明显，那位造物主并没有名讳流传，但祂的长子和次子一个叫亚当一个叫阿蒙，好家伙，希伯来神话和古埃及神话都来凑热闹了。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底层设定就是跟地球神话挂钩，还是那位取名废造物主在给孩子命名的时候深受地球文化影响。

      如果不是那个“赫尔墨斯”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正常人，他都要怀疑这些所谓的“神话人物”全是穿越者了。

      另一个引人怀疑的点在于这个世界的主流风气。

      自从进入黑暗纪元以来，人类便只能在这片充斥着污染与诅咒的土地上艰难求生。在强烈的外部危机下，剩余的人类抱团求生，因此集体意识都相当强烈。人们歌颂英雄，崇尚勇气与牺牲，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大环境，倒也可以理解。

      但黄涛觉得这也不是学校通识课的思想政治课上出现红色语录大全的理由：

      “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为自己的私欲送命，就比鸿毛还轻……”

      这这这……这哪位英雄好汉搬运来的，太令人不忍直视了吧！

      意识到其他穿越者前辈存在的可能性，黄涛半是激动，半是哭笑不得。

      不，这还真未必是其他穿越者干的好事。既然那个神秘人能把他从地球拉过来，肯定也能反向穿越过去。没准那个神秘人（现在他知道他在这里被称作“王”“赫尔墨斯”了，不过他觉得这些称呼非常中二且出戏）和祂爹正是深度地球文化发烧友，尤其喜欢请地球人来做客呢？

      这个有端联想让黄涛莫名感到好笑，就连那身乍一看很邪异可怖的斗篷都显得中二（且可爱）起来。

      不，那个神秘人确实没有伤害他，不过也未必就是良善之辈。他想起那句无喜无悲的“你回不去了”，就莫名感到一阵胆寒。

      危险、疯狂、扭曲……他想起那个神秘人对非凡道路的定义。服下魔药后的阵阵呓语又一次回荡在他耳边，他意识到这条道路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光鲜美好。

      但，无论如何，为了回家，他都不能退缩。

24.

      黄涛对于消化魔药非常有动力，对穿越的真相的追寻令他抓耳挠腮地心急，恨不得一天就消化完所有魔药。喝下“通识者”魔药后，他回忆起了穿越前全部的数理化知识，连那些草草看过一眼的都全部回忆并理解了。知识像是加了经验条一般蹭蹭蹭地飞涨，巨人语精灵语巨龙语，数学物理学化学，魔药加持之下，他头一次感到什么叫学习使人快乐，并且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如此有成为科学家的天赋。

      “诶，那个，你说等我回到地球，还能不能保留这个'通识者'的技能啊？”

      “只怕你想摆脱也摆脱不了。”神秘人只丢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谜语，惹得黄涛心里很不痛快。

      “有些知识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神秘人说，“在这个世界，知识往往有毒。”

      这一点在这个世界是常识，最常见的表述就是“不可直视神”“不可试探神”，还有一句听起来莫名有些耳熟的：“勿看，勿听，勿言，勿想”。

      ……这不是抄的孔夫子的吧。

      这个世界的数学和哲学并不发达，也不成体系。这个邪教头子似乎有心传播一些几何学物理学化学的基础知识，令人起疑的是，那些数学表达符号跟地球的一模一样，再一次令人怀疑这个神秘人跟地球的关联。可惜，有心在科学上钻研的通识者不多，绝大多数“工匠”的心血都放在如何制造新的神奇物品上，“阅读者”途径的非凡者们倒是有些钻研，可也不多。

      黄涛第一个想发明的是灯泡。

      这里的人们对“光”的崇拜和渴求令黄涛印象深刻。黑暗意味着未知和危险，而光则是家园和亲人所在，是神的恩泽和庇护，也是让他们直面黑暗的理由。

      不管神怎么说，反正，要有光，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想法很好。”克莱恩说，“可是这里没有电，没有石油，连煤矿都开采不了。”

      “用油脂呢？”黄涛嘴里咬着羽毛笔，在草图上涂涂改改，“内燃机发明不了，可以用外燃机嘛。这鬼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怪物油脂。反正那玩意倒掉也是倒掉，又不能吃，为什么不拿来发电？”

      “怪物身体部位或多或少都有灵性残留，不想让发电机爆炸的话，发电机至少得是封印物级别的。”

      “其实你果然去过地球吧，对'电'这个概念接受这么良好。”

      神秘人对这小小的试探不置可否：“你可以叫我周明瑞。”

      “好嘞老周——你说我是不是该入乡随俗起个本土化的名儿，就叫……罗塞尔怎么样？罗塞尔·古斯塔夫，我觉得棒极了。”

      “罗塞尔”一词来自巨人语，“古斯塔夫”是传奇的重炮和巨鳄，黄涛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

      “你可以自己决定。”

      于是黄涛·罗塞尔·古斯塔夫就此诞生了，他的本意是希望不用再一个个纠正别人的发音，听别人把他的名字念成“Hong—Town”之类的，但这个名字从此跟工业、跟机械、跟蒸汽革命深深地捆绑在了一起，让整整一个时代都打上了它的烙印。

25.

      罗塞尔制造出发电机的想法暂时落了空，但他并不气馁。他知道他这条序列晋升到序列六是工匠，到时候他就可以制造出具有非凡效果的神奇物品，封印物发电机也不是不可能。他甚至打过把闪电也用来吸收利用的主意——科学做不到的事情，神秘学未必做不到。神秘学加科学，那就是他黄涛·罗塞尔·古斯塔夫最大的金手指！

      可惜周明瑞告诉他那些黑暗中的闪电都具有神力残留，要想制造出能利用闪电的神奇物品，至少得序列四。

      真正令罗塞尔迅速名声大噪的是他“发明”出来的手枪。他还原了火药配方，用怪物钢铁般的骨骼磨制子弹，在上面铭刻神性符号和花纹，令它威力倍增。几乎所有序列的能力都可以跟这种新式武器结合，而使用它只需要瞄准，即使是辅助序列的低序列也能熟练掌握，用过的都说这可比那些刀啊剑啊的好使多了。

      罗塞尔计划下一步制作出机枪和火炮，在这个崇尚正面硬A的世界走出一条炮火洗地的新风格。

      从通识者到考古学家，黄涛只用了一个月。而消化完考古学家魔药，又仅仅用了一个月。他本来是计划自己跟探索团队出城，但周明瑞告诉他，他会亲自带他去几个遗迹。

      “哇，老周，看不出来我对你这么重要啊，你一天到晚除了盯着我没什么事了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吧。”周明瑞道，“我有一个类似于分身术的能力，能分出几千个分身来帮我处理问题。不同的分身有不同的任务，对于我这个分身而言，盯着你不惹出新问题就是我需要处理的问题。”

      “……没爱了老周，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居然派个分身来糊弄我。”

      “本体当然有更重要的事。”周明瑞不咸不淡道，“再说就算是分身也有序列四的位格，看着你足够了。”

      “你为什么帮我？因为我是穿越者？”

      “这确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希望有人能记住这些东西，这算是我的，私心吧。”

      黄涛环顾着遗迹中的种种，感受到魔药在飞快消化。魔药赋予他的知识让他轻而易举地识别出了遗迹的年代和对应的历史，他喃喃道：

      “这里是……”

      “神国。”周明瑞轻声道，“在光辉年代，这里曾经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如今这里只余下断壁残垣。

      罗塞尔心里倒没那么多唏嘘。“这里没有怪物，也没有什么危险。”罗塞尔下了结论，听起来有些失望。

      “当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怪物会来到这里。”周明瑞说，“本体在这里布置了封印，靠近这里的怪物都死了。”

      “周明瑞”据说就是那位造物主之子，他怀念这个地方并不奇怪，但黄涛依然觉得这其中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你手底下选了通识者的眷者多了去了。”

      “你以后会明白的。”周明瑞说，“等你晋升到序列四之后，我会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在那里，我会告诉你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你帮我在这个世界复刻一些你的时代的东西，帮我推进这个文明的发展，我会给你需要的配方和魔药，帮助你快速晋升。这是一次等价交换。”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26.

      罗塞尔回到城邦之后，距离他离开这里又过去了一个月。他之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们对他魔药消化的进度表示了恭贺，都很羡慕这位眷者能得到赫尔墨斯殿下亲自出手庇佑帮助他消化魔药。虽然这里的人们经常能得到祂仁慈的帮助，但直接派化身帮助谁消化魔药的情形也并不多见，即使对眷者来说也是如此。

       从最初那阵子的相处里，罗塞尔误打误撞地发现那个“周明瑞”对自己的容忍度非常高，现在想来，这其实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不过想到他，不，应该是“祂”，对祂所庇护的所有子民似乎都是一视同仁的仁慈，祂的眷者中也有些跟祂相处时没大没小的，也许是因为祂并不是一个傲慢的神灵，对这些小节不会过多计较。

      这么说……要是他跟“周明瑞”玩梗，“周明瑞”会接他的话吗？没准他还能顺便刷刷好感度什么的，毕竟祂看起来就很深受地球文化熏陶，都上头到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的地步了……罗塞尔莫名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浓浓的自豪感：咱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就是有魅力，连外星神仙都念念不忘呢！

      他一边自豪着，一边灰头土脸地穿梭在书架间，神态略有些狼狈。眷者也不是能光吃饭不干活的，他就得一边给藏书馆打工一边做些零活儿糊口。不过，工作的时间也并非全无收获：在城邦整理的一些古籍里，罗塞尔得到了更多更详尽的知识，关于这个非凡世界。比如这本，就记载了一些关于高序列的知识：从序列四开始，晋升到高序列的存在将开始获得神性，一步步超脱人类的范畴，“序列二”以上则被称为“天使”“从神”，是完整的神话生物，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神话生物形态而不失控。序列零则是真正的神灵，是一条序列的顶点，执掌着对应领域的权柄。

      不过，古籍中还提及一点，很值得人在意：当上升到高序列、获得神性之后，个体的人性将不可避免地流失，这是扮演法也无法避免的。到时候，人性缺失将带来种种副作用，这一点随序列特性和各人情况不一，或冷淡、或疯狂、或残忍，总之和正常人的性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缓解疯狂，则需要大量“锚点”，来抵消疯狂。

      看来这就是那个“周明瑞”看上去状态如此古怪的原因，既矛盾地展现出博爱和仁慈的特质，看上去又跟“爱与正义”这类词根本不沾边，简直跟一个对情绪接触不良的机器人。如果说晋升到高序列就要牺牲人性的温情，那么，等他晋升到高序列，真的还会想回去吗？

      他心里愈发不安，冷不丁发现这本古籍里夹着一张纸。这张纸的色泽跟书页本身非常接近，这古籍本身又有些厚，他这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展开折叠的纸张，震惊地发现那上面居然写着中文。最上面一排字格外显眼，虽然能从一些连笔的习惯中看出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但字体不仅放大了数倍，还显得格外潦草而癫狂，仿佛是在极度的恐惧和发泄中写出来的：

      “这是一个无序、荒谬、疯狂的世界。”

      “我们都回不去了。”

      靠，这谁啊这么丧，说什么丧气话，你自己就算了，别乱咒别人好不好？

      他心里嘀咕着，心里一阵发毛，一边不可遏制地兴奋起来。他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

      “……我和■■■■曾经讨论过，对于来自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固定序列，那么最合适的选择应该是通识者。它的魔药消化简直是为来自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量身定制的。这确实也是一条尚且很有潜力的序列，它的顶端还没有出现过一个真神，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可惜，我、■■■■、■■■■■从一开始就是神话生物，都没有选择序列的余地。如果有一个来自故乡的人能选择这条序列，也许他会是成为xxxx的最好人选。”

      我天，听听这口气，感情落地天使还是一件挺让人遗憾的事儿喽？还有那一连串方块什么鬼，自动和谐？落地就是神话生物，怎么听起来我才是穿越者里面混得最惨的一个……另外三个穿越者都是高序列，很有可能正以另外的名字活跃在世上，这么说，我还有机会跟老乡认亲喽？不过，那三个前辈态度未知，在没有成长到跟他们等同的地步前，最好不要贸然行事。不过，听起来，我这条序列还是很有潜力的嘛，嘿嘿，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不过，即使成为高序列强者，也找不到回到故乡的路吗……呵，不是说我这条途径还没有出现真神吗，我就不信，如果我能成为真神，一定能找到办法回去！

      “可惜，■■■■已经死了，我们——”

      短短的纸页到这里已经写到了尽头，文章戛然而止。黄涛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下半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可惜无论他在藏书室里翻找了多久，都找不到另一张以相同文字为载体书写的旧纸。

      黄涛冷静下来，捋了捋新获得的信息。最大的好消息，他已经确定了其他穿越者的存在，并且他们对彼此都有一定了解。

      不幸的是，已经有一个穿越者确认死亡了，虽然这几位穿越者前辈挂开得一个比一个大，但这个世界并不会因此对他们优待三分。

      ……靠，那位挂开得比我大的哥们都挂了，那我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思来想去，他念动了那个人尽皆知的尊名。

27.

      “什么事？”周明瑞好整以暇地出现在罗塞尔面前，明知故问道。

      “诶，老周，找你打听个事。”罗塞尔套近乎地笑了几下，道，“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见过不少像我一样的人吧，你知不知道，关于其他几个穿越者……”

      “我确实知道。”周明瑞不紧不慢道。

      “但这暂时还不是你能了解的。我只能告诉你，除了你之外，我知道的穿越者还有三个，一个中国人，一个欧洲人，还有一个来自前苏联，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

      “那个中国人……你应该跟他很熟吧？”

      “你猜？”周明瑞若有若无地笑道。

      我猜？我猜你个大头鬼！黄涛腹诽道，旋即有些忧心地想到：连前苏联的人都有，那那个中国人不会来自古代吧……

      这也让黄涛担心起一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如果等到他回到地球，已经过去了上百年上千年，早已物是人非，那他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必须加快晋升的速度了。黄涛暗下决心，总不能让爹妈担心死。

      “那位老大哥怎么死的？”黄涛打了个岔。

      “莽死的。”周明瑞挑了挑眉，“死得可惨了，非凡特性还没析出就被生生啃了。所以你千万别学他，到时候众叛亲离，五马分尸，尸骨无存，那可就好玩了。”

      罗塞尔一阵恶寒：“这么狠？多大仇多大怨呐。”

      “没仇没怨，甚至可以说交情不错。”周明瑞目不斜视道，“不过既然是相邻序列，那从一开始注定了要你死我活了。”

      非凡特性三定律罗塞尔也知道，只是没想到真厮杀起来会残酷到这个地步。沉默了一阵，罗塞尔慢慢道：“我现在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真是够疯的。”

      “放心，他们没有一个跟你是相邻序列，所以你勉强可以稍微信任他们一点。当然，不要太多。”

      “……我知道，多谢。”

28.

      如克莱恩所料，罗塞尔的消化进度飞快完成。他在那次探索之后不久便晋升了“鉴定师”，三个月后，他得到了一份“工匠”魔药；又过了半年，克莱恩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一份“星术师”的非凡特性。

      “通常来说，一份非凡特性中至少蕴涵了前置所有序列的一份魔药，不过你之前的扮演都非常彻底，我想应该不成问题。”

      “从序列五开始，所有魔药都必须依靠仪式才能服用，而星术师的仪式和扮演都必须在星空下才能完成，所以这里几乎看不到序列五的星术师。要完成仪式，必须要到有星空的环境中才行。”

      罗塞尔瞪着这鬼地方除了闪电还是闪电的夜空，那上面当然没有一颗星子。罗塞尔顿时有些傻眼。

      “喂，你既然要给我魔药，那肯定是有办法的吧？你总不是把魔药拿来让我干看着吧？”

      “当然不是。”周明瑞看上去有些笑意，“你跟你那个'天启四骑士'的小团队不是找到些线索了吗？这个世界上确实还有没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在巨人王庭的外面，在大海的另一头。”

      那为什么不将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转移走？为什么非要留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地方，就像被豢养在羊圈里的绵羊一样？罗塞尔心里一瞬间冒出无数个疑问，但却没有说出口。

      周明瑞凭空打开一道大门，踏了进去，罗塞尔也跟着进入其中。他顿时感受到层层压力挤压身体，他的血肉、他的内脏、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着独立，仿佛都有了自己的思想！

      周明瑞不知做了什么，那种强烈的堕落感瞬间消失了，罗塞尔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被人大卸八块后又被人生生拼起来一样。

      罗塞尔此刻深恨自己当初怎么选了个辅助系，他就应该选战士，叠最厚的甲，挨……等等这后半句就大可不必了。

      他们此刻正违反物理规律地悬浮在大海中央，眼前是脚下是一片绚烂到极致的金色海洋。

      “这里是那位造物主陨落的地方。”周明瑞道，“这里有我残留的神力，我可以通过一些手段传送到这里。当然，每次最多只能带一个人，否则被携带的人会有相当大的危险堕落成可怕的怪物。”

      “不要认为外面的世界就安全了。事实上，巨人王庭之外的世界非常危险，哪怕是真神也不能为所欲为。我没有把握在这样复杂的大环境下庇佑所有人，所以直接封闭了巨人王庭的入口，这样即使有人从这里进出，也很难躲过我的感知。”

      “这难道就是……海的那边是敌人？”罗塞尔吐了个远古的槽。

      “对，确实，你可以这样理解。”周明瑞幽幽道，“至少对于我而言……海的那边，都是敌人。”

      “哇哦，”罗塞尔半真不假道，“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该发动地鸣毁灭世界？”

      “不，当然不，”周明瑞头也不回道，“虽然这个世界比谏山创最疯狂的幻想还要更疯，但我还不打算做艾伦·耶格尔。”

      他不知道又使了什么神通，他们顷刻间便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平原。此刻外界正是黑夜，罗塞尔根据这里稀薄的空气判断这里的海拔应该相当高，深邃的星空显得触手可及。

      这就……换地图了？

      “首先，你要知道一点，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信仰，虽然你的信仰约等于没有……如果有人问起，你可以说你信仰所罗门陛下、真实造物主或者黑夜女神，如果情况需要，也可以在战神、死神、大地母神、风暴之主、永恒烈阳、知识与智慧之神几个神灵里随便挑一个说。”

      “当然，在南大陆，为了显得合群，你最好说自己信仰死神。其他的细节，你最好照着当地人的来。”

      “在你成为星术师之后，消化完魔药之前，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外界的基本常识，（周明瑞打了个响指，罗塞尔顿时感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大段信息）我已经打包扔进你脑袋里了。你所积攒的所有神奇物品都在你自己的空间里，剩下的，祝你好运。”

29.

      罗塞尔从周明瑞打包送给他的常识里得知这里是南大陆的星星高原，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观星的好地方。“星术师”的消化当然是要在夜里，一听就很费头发。“星术师”不是不眠者，没有专门点亮熬夜技能，好在当代修仙青年对此无所畏惧，再说中序列强者身体素质更方面总是更强些。

      当然，他在白天也不是无事可做。在他成为“工匠”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制造出了以怪物油脂为燃料的发电机，现在已经在东大陆初步推广，如果不是城邦间联络全靠灵界穿梭而不是交通工具，罗塞尔还能复刻出火车和铁路来。电灯首先普及了千家万户，然后开始广泛应用于农业种植。即使是用非凡力量催生的农作物，也能通过延长光照时间达到提高农作物品质的效果。但总体来说，因为各种原材料的缺乏，东大陆要真正发展工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何况它的人口上限和社会结构也并不支持开展一次技术革命。但南大陆不同。它原材料和劳动力都非常充足，足以将各种新技术从图纸上变成现实，甚至搬进工厂里。它跟黄涛在历史书上所熟知的奴隶制社会非常类似，唯一不同的一点在于神权统治。但罗塞尔相信这个变量不会影响到他推动文明进程的目标。

      据他所知，“通识者”途径的序列一就叫“黑暗之光”“文明启蒙者”。如果他能推动一次工业革命，一定能提前扮演，让魔药快速消化。

      还有什么比蒸汽机的轰鸣更适合作为文明进阶的号角呢？

      黄涛愉快地勾起嘴角，第一次感受到作为“时代主角”的那种踌躇满志、一切尽在掌握的心态。他已经能看到一个崭新的时代，新的能源会将这个时代点亮，新的发明将会充斥这个时代，而他，黄涛·罗塞尔·古斯塔夫，将会是那只推动文明的巨手。

30.

      几年后，帝都，真实造物主大教堂。

      “瞧瞧，咱们那位老乡都搞出了什么名堂。”克莱恩把报纸一团，往那道阴影帷幕里一扔，被那些粘稠的阴影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对于倒吊人来说，祂操纵阴影就像人类操纵自己的手指一样灵活。

      “报纸”本身就是罗塞尔的“发明”。他复刻了印刷机，降低了文字传播的成本，甚至自己成立了北大陆第一家报刊，专门刊登北大陆上层阶级花边新闻。所罗门倒没这个心思找他麻烦，甚至自己也对这个新鲜玩意很感兴趣。至于被刊登的贵族们，即使再气恼，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风评这玩意，风水轮流转，谁也别笑谁，反正大多数贵族一贯鲜廉寡耻，也没什么羞耻心可言。

      真实造物主抖抖报纸，把纸面铺开在一颗最大的大眼珠子面前，专心致志看到：

      “震惊，赫尔墨斯公爵立誓终身不娶，原因竟然是……”

      “不是这一面，那篇文章是阿蒙匿名投的稿，模仿的罗塞尔上一篇的体裁。”克莱恩一把抢回报纸，翻开另一面，强调说：“重点在这里。”

      这一面的报纸上出现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列喷着蒸汽的火车，旁边巴掌大的文章显示，这又是那位“罗塞尔·古斯塔夫先生”的最新发明。

      这是好事。我听梅迪奇说蒸汽机都已经开始在所罗门帝国帝都推行了，也许过几年火车和铁轨会覆盖全国呢。

      “然后被神战打成废铁？”克莱恩呵了一声。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跟你提这个……这家伙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闹腾十倍。”克莱恩吐槽道，“每次我看见他又搞出了什么'新发明'，我就想替苦主们告他学术造假和侵权。我把他送到南大陆，本意是叫他安分点别乱蹦跶，结果，就这么几年功夫，他在南大陆惹了一屁股仇家，又在北大陆招惹了一帮贵族，每次我派的秘偶想出手，他就搅浑水拍拍屁股走人了，看得我都想替他那帮仇家把他拍死。我当年怎么就看走了眼，以为他是个走完美者的好苗子，呵，他就应该走阴谋家跟梅迪奇互相伤害去！”

      好想法。真实造物主干巴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快了。”沉默一会，克莱恩道，“等他完成炼金术士的仪式，我会带他回一趟东大陆。在他晋升启蒙者之前，估计不会回北大陆了。”

      东大陆确实更安全。

      然后他们便面面相觑，无话可说了。

      他会接受的。真实造物主补充道。

      “说得好像我们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别的选项一样。”

      要当心。真实造物主最后说，现在北大陆勉强还算太平，不过我有预感，不会太平太久了。

      “我知道。”克莱恩说，“我觉得该当心的是你，小心点别又死了。”

      这下天又给聊死了，克莱恩意识到自己在真实造物主面前是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的，即使暂时能说上几句话，很快也会无话可谈。他有些心烦意乱，心里琢磨着捉只小乌鸦来给祂消磨时间。

      想想还是算了，阿蒙别的不说，跑路的本事是一流的，要是哪只时之虫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呆在真实造物主旁边，没准还会适得其反。

      要是他能说动亚当来给祂做个心理治疗也好，可是亚当偏偏在敌视真实造物主这件事上固执得非比寻常。他其实知道那两兄弟是怎么想的……有时候他也会这么想，好像祂们的父亲真的是真实造物主杀死的一样。他不可能真的无视祂对别人有多么危险，不可能真的忘了祂诞生时是什么场景……有时候，特别是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的秘偶踏进教堂的时候，旁边还躺着炸开的血肉，祂手下的信徒跌跌撞撞满地找头，有的时候祂失控得更厉害，旁边还会多几具新鲜的尸体。

      祂是个怪物是真，祂还觉得自己是个父亲也是真。

      他知道如果他能隔三差五来这里跟祂多说几句话，也许祂的状态能更好些，可他做不到。他只能派一只秘偶每天给祂刷几个安抚，拉来几个早玩腻了的历史投影，本体逃避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再见。冰冷的阴影摸过他的头顶，很快又缩回去了。

      祂百无聊赖地再用祂残存的统计学知识计算了一次，得出结论，下一次“再见”，大概又是十多年了。如果“白塔”还掌握在祂手里，也许祂能计算得更精准些，这个念头让祂咬牙切齿，地宫里重新回荡起瘆人的、足以令人毙命的呓语和咆哮，经久不息。

彩蛋是被迫害的阿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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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黄涛的灵魂发问,克莱恩长久地沉默了。他居然开始顺着黄涛的思路思考问题:

如果是按照不那么正常的操作生孩子,比如照着唯一性直接捏人,倒有可能是米哈伊尔可能尝试的方法,但作为生而知之的神话生物,以他对自己刚“出生”时残留的记忆,他的“诞生”并不是如此,所以这一条路堵死了。那么剩下的只有生理学意义上的生孩子。

已知作为准支柱,当年的造物主跟地球上所有生物都存在生殖隔离,所以当时的米哈伊尔如果试图通过跟别人生孩子的方法来排出非凡特性,那么摆在祂面前的选择就只有少数几位序列零的存在(这个可行性存疑,克莱恩怀疑即使是序列零也无法孕育一个承载了一个不相邻序列唯一性的生命)。

假设这个思路可行,那么当时存在于世的女性神灵只有大地母神和黑夜女神。先不考虑节操和盟友关系,如果是欧弥贝拉,即使只是个假欧弥贝拉,也改变不了那种强烈的夺妻之仇当面ntr即视感,克莱恩自己都要替死去的巨人王憋屈,后世关于太阳神征伐巨人族的神话故事就要泼一大盆狗血;如果是阿曼妮西斯,那更妙了,继“老乡是我爹”之后,我又可以达成“老乡是我妈”的成就.......

当然神话生物是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性别的,所以理论上战神巴德海尔也不是不能纳入考虑范围,但这样一来,关于老巨人王的狗血依然挥之不去。而且想到巴德海尔的原形模样,克莱恩发自内心地感到反胃。

眼光再放长远一点,把“地球上”的形容去掉,欲望母树和堕落母神都可以完美地满足这个要求,而且绝对不会有生殖隔离。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生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以及送到人家嘴边的唯一性还抢不抢得回来...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作为造物主的暗面和半身,萨斯利尔有可能可以凭借跟造物主的神秘学联系孕育子嗣,但四舍五入,这依然是自己跟自己生孩子。

所有可能性思考完毕,无一不让人感到一阵恶寒,克莱恩表情变幻莫测,发自内心地同情起这位英雄父(母?)亲,无怪乎祂当年宁可亲自上阵,探索孤雄繁殖新技术,也不愿意找别人生。这么看来,当年的远古太阳神不仅生了孩子,还一生生仁,实在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