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会乔】信
宋清远走了, 前脚刚走后脚乔一成的手机就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短信,点开来一看,是几个字:寻宝任务正式开启,关键词,枕头。
"搞什么呢?"乔一成嘟囔一声,觉得宋清远这行为十足幼稚,脚却听从好奇心的使唤,顺从地走向了卧室。
他将自己那边的枕头拿起来,枕头下除了床单空无一物,再将宋清远的枕头也一并拿开,现在床单上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来一瞧,里面是一条卷起来的领带,看着挺高档。
"神经病吧他。"乔一成的脸蓦然红了个透,将盒子扔到了床上。但没过多久,他又将掉在被子上的领带拿起来,卷好装到盒内,收进了衣柜。
第二天下班后,乔一成刚回家,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又是一条短信:第二站,关键词,沙发底。
乔一成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沙发,当他俯身朝沙发底看去时,果真看见里面有一个长方体的盒子,放的位置很浅,一伸手就能够到。盒内装着一支钢笔,黑金配色,笔帽顶端刻着一行小字,读不太懂,看着像德文或法文。
这寻宝游戏活像套圈,而且宋清远明摆着是要放水,他设置的关键词根本无需动脑,存心要让乔一成一套一个准。
将钢笔放到茶几上后,乔一成站在沙发旁环顾一周,动身开始大扫荡,要将宋清远摆的铺子给清扫一空。
翻遍屋内,收获不少,从床底下找出一块崭新的腕表,从窗帘后搜到一个未开封的电动剃须刀,乔一成看着桌上的那一堆东西,困惑地想,宋清远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又是怎么背着他将这些礼物藏进去的?乔一成头一回知道,他这么个小破屋子,竟然能藏下这么许多东西。
正当乔一成与那堆被迫提前送出的礼物面面相看的时候,宋清远打电话过来了,他语调欢跃,好似他才是那个收到礼物的人:"一成,你找到了吗?"
乔一成想纠正宋清远的措词,这压根不叫"找",而叫"拿",因为宋清远的提示明显得过分。而且他不仅按照提示拿到了钢笔,还自食其力,将往后几天的份一起找到了。但是转头一想,他有配合宋清远继续游戏的义务,不应该破坏宋清远的成就感,所以乔一成只好佯装不知:"你还准备了什么?"
"你猜猜。"
乔一成余光朝那些东西瞥了一眼,回答:"我不猜,爱说不说。"
"不猜也成,明儿就知道了。"说完,宋清远突然想起什么般,提高了嗓音,"可不许自己找啊。"
警示来得太晚,可能是宋清远过于相信自己的缘故,这想法让乔一成心虚起来。他抛出话引,开始控制话题的走向:"你那边怎么样?结束了吗?"
宋清远丝毫没觉察出乔一成的欲盖弥彰,手机内传出的声音一如往常:"刚回旅馆,不过说真的,这一天下来还挺累,刚来两天,常星宇就吃了半板润喉糖。"
"这么费嗓子?要不明天去趟药店,买点金银花泡水喝。"
"放心,我会帮衬的,人好歹是我表嫂不是?"宋清远的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
"什么叫'你表嫂'?"这词听起来很奇怪,又说不上具体哪儿奇怪,毕竟以他俩现今的关系,宋清远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那可不嘛。"
乔一成懒得和他争,又说:"我在你行李箱隔层放了筋骨贴,你看见没?"
"昨晚上就看见了。对了,你吃了饭吗?"
"还没呢,刚开火。你呢,打算吃什么?"
"洗完澡就出去随便吃点,刚好附近有一家地锅鸡,听当地人说很地道,我和常星宇准备去试一试。"
"那你去洗澡吧,吃完饭早点休息。"
"睡不着呀。"宋清远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
这句提问正中下怀,宋清远似乎笑了一声,接着里面传来一声不像他的声音:"一成,我想你,我想你想得想睡觉。不对,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滚蛋。"宋清远的赶时髦赶偏了路,一场电影看完光记住了这句台词,复述出来后被乔一成干脆地摁停了通话。
宋清远没再打来,八成去洗澡了。做饭的时候,乔一成又拿起电话,给他发了条信息:钢笔我挺喜欢的,谢谢。
二十多分钟后,宋清远给他回来了条短信:乔主任,不用太客气。
这行字仿佛变成一只手,亲昵地往乔一成肩上拍了拍,乔一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估算着宋清远这会儿该出门吃饭了。南京也有几家地锅鸡,他之前去吃过,遗憾的是,并无十分惊艳的感觉,兴许是不正宗的原因,不知道宋清远吃的这家味道好不好。
等宋清远打电话给乔一成扯闲篇并对今天早上吃的汤包赞口不绝的时候,他已经身在扬州。
乔一成洗漱完后,电话又响了起来,宋清远的声音很兴奋,但音量很小,有偷摸说话的嫌疑:"一成,有事没有?"
"没有,怎么了?"
宋清远的话语激动得发颤:"快听,我南方姐要开嗓了。"
"南方也去了?"乔一成很惊讶。
"这次文化节活动她也有份,今天刚到,要视察视察。我们三人正在卡拉OK呢,好不容易才把她拐过来。"作为前线记者,宋清远恪尽职守,他说完就没再开口,只一心进行实况转播,接着听筒内传来时有时无的唱歌声。
乔一成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项南方无疑。他和项南方一起喝过酒,一起看过电影,却从没听过她唱歌,现在听到了,只是这歌声,讲老实话,听来有些微妙。乔一成实在无法把这歌声与项南方关联到一起。
"怎么样,好听吗?"宋清远笑得止不住。
"唱法很独特。"
宋清远听完放肆大笑,将项南方的声音引进听筒:"你在给谁打电话?"
乔一成将听筒贴近耳朵,歌声戛然而止,只听见里头的声音混成一片,偶尔传来一两声杂音,像谁在讨饶。过了一会儿,里边没动静了,可能谁用手掌将话筒给蒙住了,然后声音重又响起,这回连曲调都停了,只有项南方的嗓音,正儿八经的:"一成?"
"南方,是你啊?"
"是我,刚吃完饭就被老宋拉来唱歌了。你都听到了吧?我从小就五音不全,一成你可不许笑话我。"
"没有,挺好听的。"
项南方笑了一下:"你跟我就不用讲客套话了,我对自己的歌声有非常清醒的认知。我们也好久没约了,这样,等我回南京了,我们再一起去唱歌,不带老宋。"
乔一成答应下来,不过宋清远提出抗议,即便他没对着听筒说话,电话那端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反对!那必须得咱几人一块去,人多才有意思,到时我买单。"
"你的意见不重要。"项南方决绝地驳回这项提议,语气平和下来,和乔一成说,"那我们就约好了。"
"没问题。你是个大忙人,按你的行程表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打电话给我。"
"和朋友一起去唱歌,随时有空,你等我电话吧。"
和乔一成说完再见,项南方就果断挂了电话,没给宋清远多说的机会。座机刚收工,手机就无缝衔接地进行工作,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吃完药早点休息,晚安。
乔一成手指动作,用按键打下一行字: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宋清远很快作出答复:没一个半小时不算完,她俩想去逛逛夜市。一成,你和南方去唱歌的时候捎上我呗。
乔一成回他:不行。
算我求你。
再说。
周六下午,云层很厚,有下雨的预兆。门被敲响,去开门的时候,乔一成手还是湿的,他正在擦桌椅。
"大舅!"乔四美两手撑在戚巧巧咯吱窝,如同举起奖杯一样,将戚巧巧举至乔一成面前。
被提溜起来的戚巧巧笑容欢畅,学着乔四美喊:"大舅!"
"乔四美,我是你哪门子大舅?"乔一成将戚巧巧接过去,怀中一沉,乔一成发觉戚巧巧重了不少,声音柔和地问她,"巧巧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有!我每顿都吃好多好多碗。"戚巧巧昂起脑袋,声音脆生生的。
"好多是多少?"
"一百碗!"戚巧巧回答得一点不虚。
"真乖。"乔一成将戚巧巧抱到客厅放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看向乔四美,"你怎么过来了?"
"就我一个人在家,爸老使唤我,不是去买酒就是去烧水,不如带巧巧上你这儿。"乔四美肩上背了个大号挎包,从里掏出一个公仔给戚巧巧,"拿着,玩去吧。"
乔一成拿出两瓶牛奶,一瓶扭开盖子递给戚巧巧,一瓶扔给了乔四美,乔四美伸手准确无误地接下。
"他最近没搞什么幺蛾子吧?"
"谁?咱爸呀?"乔四美往后一躺,将牛奶放到一旁开始抠指甲,她抬头望着天花板似在回忆,"最近倒没干什么,就每天下下象棋。哦,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鹦鹉,毛色挺漂亮,那鸟刚进门时很讲礼貌,又会说'欢迎光临'又会背三字经,现在倒好,耳濡目染,已经会骂人了。他从前也没这爱好,大哥,你说是不是人老了都爱玩鸟玩虫呀?我都怕他再把蝈蝈带回家养。"
"养鸟?"乔一成也不解气故,不过没过多纠结,"只要他安分点,爱养什么都随他。"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戚巧巧已经从乔一成房间出来了,手中的公仔不见了,多了一个绵样模样的不倒翁。她小跑着到了乔四美身边,指着电视说要看《葫芦娃》。
乔四美觑了一眼戚巧巧手上的不倒翁,捡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边换台一边问乔一成:"清远哥哥不在家呀?"
"出差去了。"乔一成眼睛盯着电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哦。"乔四美换好台,将戚巧巧抱上沙发,眼神总往乔一成那边瞟。
"你是不是得了飞蚊症?老看我干嘛?有事说事。"乔一成的脸皮都被她看薄了。
乔四美眼神不再乱飘,一手抱胸,一手撑着下颏,偏头望着乔一成:"大哥,我以前吧,老觉得你古板,有时候穿件衣服都得被唠叨半天。没想到你在感情这方面,思想还挺开明的。"
"感情这事儿也难说,跟开不开明没有太大关系。"乔一成口中的话拐了个弯,音量拔高,"再说,我也没说错你,你那衣服能穿出门吗?"
"怎么不能?大街上好多人这么穿呢。"乔四美理直气壮地反驳,说完她伸出指头戳了下乔一成的肩膀,犹如按下机器的电源键一样。
被按下电源键的乔一成板起脸,语调不耐:"干么事?"
"大哥,你和清远哥哥的事我举双手赞成。就是这阵子你都不怎么回老屋了,没事的时候你多来看看我呗。"说到这,乔四美又开始怂恿戚巧巧,问话带有诱导性质,"巧巧,妈妈说的对不对?"
戚巧巧看动画片正看得津津有味,从始至终眼神没离开屏幕片刻,但不妨碍她娇生娇气地回答:"对!"
"你又不是没长腿,非得我过去看你?"
"我来看你和你去看我,这两件事情怎么能一样呢?"乔四美伸出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
乔一成不以为然:"乔四美,从前你不嫌我管得宽吗?现在我不管你你还不乐意了?"
乔四美双臂抱住乔一成的胳膊:"不成,大哥,你得管我。"
"松开!当妈的人了,扒在我身上成什么样子?"
"那你是我大哥啊,我就算再生十个八个的,你不还是我大哥吗?"
说话间,突然响起一个炸雷,紧接而来的是一阵轰隆隆的雷鸣,盖过了电视声。乔一成第一反应是去看戚巧巧,怕她被吓到。可戚巧巧眼睛都明亮起来,好像眼中也起了闪电,她不仅没被吓得捂耳,还望着窗外快活地拍掌:"打雷啦!"
乔一成眼底染上笑意,对乔四美说:"巧巧像你。"
雨在空调外机上卜落卜落地响,乔四美拉着戚巧巧的辫子梢乱晃,语气自豪:"那是,我亲闺女。"
周末两天,乔一成的出租屋就开张了两天。等乔三丽一手拉着王若轩,一手提着水果过来串门的时候,乔一成就直觉这事不简单。他剥了根香蕉给王若轩,问乔三丽:"你们约好了是不是?"
"什么意思?"
"四美昨天也来了。"
"哦,是宋大哥让我们多来陪陪你。"乔三丽直接给出答案,她脸上浮出浅笑,大而圆的眼睛注视着乔一成,"大哥,我看得出来,宋大哥是真心对你好,我很放心。"
"清远?"在乔三丽翘起的嘴角上,乔一成看见她送给他的祝福,可乔一成的心情并不如窗外春光一般明媚,因为他看见曾经遮盖在自己心上的乌云,如今飘到了宋清远头顶,即使最难的时刻已经过去,阴影犹存。
乔一成想说宋清远太紧张了,不管在那个冬天他是如何想的,但他切切实实活到了春天,如果他真想死去,至少不会在春天。何况现在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也从没把自己对宋清远许下的承诺当作一句空话,那是一个他说过两遍的承诺,假如他要耍赖,当初就不会重复第二遍,那不是他的作风。
可是怎么能让宋清远头上的那片乌云散开?让宋清远相信他并不是那种一旦孤栖独处就时时刻刻想着要偷摸离开的人。
乔三丽离开后,乔一成给宋清远拨了个电话,没等接通就先挂了,转而开始发短信,他怕宋清远此时正在工作。
刚敲出几个字,宋清远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了,乔一成刚接听宋清远的声音就闯过来:"一成,怎么了?"
"你收工了吗?"
"收工了,现在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南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就问问你那边的情况,路上小心。"
"那你突然打这么个电话过来?"宋清远停顿两秒,轻快地说,"我掐指一算,乔主任是想我了。"
"你这神棍算得还挺准。"
"啧,没办法,就这么一手绝活。对了,我给你买了东西,刚寄出去,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到。"
"什么东西?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缺,不用你买这买那的。"
"全是文化节上的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就带回去做个纪念。"
"宋老板,赚你的钱可真容易。"
手机内传出笑音,宋清远"欸哟"一声:"别别别,这称呼我还担不起。"
这通电话打完没过几天,乔一成就收到了宋清远寄来的东西。打开包裹一看,全是各色小物件,剪纸、香包、玉牌、装裱起来的刺绣等等,除却这些,还一对狮子玩偶,是这届非遗文化节的吉祥物。
将东西一一拿出后,乔一成在纸箱最底下发现了一个信封,是宋清远从扬州寄回来的,他展开信纸,信的开头是:亲爱的一成。
继续往下读,宋清远这样写,他说亲爱的一成,现在是晚上九点过十分,扬州的月亮很圆,南京的月亮也一定这样圆,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看见。
然后他像写日记一样,记录了这几日的天气与事情。
星期四,天气晴,扬州市长在台上发表了一长段的致辞。宋清远注意到那个市长和老冯有六成像,不清楚两人间是否有血缘关系,或者说老冯根本是个大众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他就梦见电视台有十个人顶着和老冯一模一样的脸,给他吓得够呛。
星期五,晴转多云,今日观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有人弹琵琶,有人唱戏。宋清远谈起他小时候学笛子的经历,起先吹得像杀猪,经过一个月刻苦学习后,吹得像猫叫春。后来宋英只好承认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没再逼他学,他自己倒还挺喜欢,为此很是惋惜过一阵,然后欢欢喜喜地丢开笛子跑去玩了。
星期六,天气晴,收工后为了早点回旅馆,与常星宇两人抄近路,从小巷穿过。三层一户人家收衣服时不慎将一盆花碰下去了,那盆花笔直朝宋清远脑袋砸下去,要不是他身手敏捷,人与机器都得命陨当场。常星宇说他是福大命大,他说福气大不大不知道,命是真大。
接着宋清远这样写,他说他还得编片子,先写到这里,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不过祝你好梦。
乔一成看见纸上有两个墨团,也许是写了错别字被涂抹掉了,这两团墨渍并没有影响阅读,反而给了乔一成遐想空间,宋清远是走神了?还是提笔忘字了?或者是觉得词不达意换了种说法?怎样都好,宋清远用文字把扬州的月亮带给他了,一轮圆月,同南京的一样。
目光往下,最后收尾用的是:此致,敬礼。
Bạn đang đọc truyện trên: Truyen2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