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会乔】红旗
被窝里暖融融的,甚至有点儿热,一方面是因为地暖,另一方面是因为宋清远。他凑得实在太近,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乔一成背上,正自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活像个火炉。
乔一成醒来后的第一想法就是得尽快摆脱这不由分说地禁锢着自己的火炉。可是他甫一动作,比方说将宋清远的手从他小腹上拿开,换来的只是双方距离的更近一步。
宋清远直接用手臂揽住了乔一成的腰,而且把下巴搁在了乔一成肩膀上。原来他早醒了,只是嗓音中还有浓浓的倦意,含含混混的:"我正在酝酿睡意呢,配合配合。"
"你睡你的,拉着我干嘛?"乔一成去掰宋清远的手,白费半天力气,他只好拍拍宋清远的手背,"松开,热。"
宋清远没松开,反而越凑越近,而后用力嗅了嗅,煞有介事地说:"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乔一成转身过去看他,抬手将宋清远头顶立正的一绺头发给压下来。
"浴室新换的沐浴露挺好闻的,咱们回去也换成这个。"两句话说完,宋清远看起来半点不困了。
"我怎么没闻见有啥味儿。"乔一成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你这能闻见才怪。"宋清远扯开自己衣领子,敞出半个肩膀,然后十分大方地说,"别客气。"
乔一成不是存心要做柳下惠,但他确实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望着宋清远,继而说道:"你有病吧?"
"没病。"宋清远迎接乔一成的目光,视线往下移,牢牢盯住了乔一成的嘴唇,"蔫了。"
乔一成一时没转过弯来,合理怀疑宋清远是睡糊涂了,说的话半句都听不懂,只能追问:"什么蔫了?你话能不能一次性讲完?"
"喏,嘴唇都干了。"宋清远用拇指指腹擦过乔一成的嘴唇。
听了这话,乔一成忘了当下场景,下意识地就用舌头去润湿嘴唇。有一瞬间,宋清远感受到指腹传来微微的湿意,是乔一成的舌尖在那舔了一下。
宋清远的声音比平常更低,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大早上的,你存心的吧?"
"我就不小心,你少诬赖人。"乔一成错开目光,与宋清远拉开了距离。
"迟早得被你折腾死。"宋清远朝乔一成的嘴唇亲过去,吻中带点狠,直吮得乔一成舌尖发麻,他躺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哀叹,"我是真没想到,回趟家也能这么憋屈。"
"说得苦大仇深的。"乔一成坐在床沿穿鞋,语无轻重地说,"平时又没短你的。"
"哪没有?我数数啊。"宋清远当真扳着手指头数起来,姿势模样就像在夜空下数星星。弯下三根手指后,也许是耐心告罄,他干脆两手握拳,轻率作出结论,"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的。"
"得了吧。"乔一成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对宋清远的控诉无动于衷,撂下一句话后就走去了卫生间。
洗漱好后,宋清远要带乔一成下楼吃早餐,没等拉开房门就被拦住了。感受到手上的阻力,宋清远回头问:"怎么了?"
乔一成上下打量宋清远,朝他勾手:"小里八气的,先补点零头给你。"
宋清远双眉扬起,表情因为乔一成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显得滑稽,他挪步向前,话在嘴中蓄势待发,终究没吐露出来。
口中还残留牙膏的味道,一个薄荷气息的吻,在大年三十的早晨。
结束后,宋清远抿了抿唇,看向乔一成的双眼中全是调侃:"乔老师,花样多呀。"
乔一成向宋清远的左耳投去视线,皮笑肉不笑地说:"治你的花样也多。"
宋清远以手捂耳,朝他卖了个笑,拉开门领乔一成下楼吃早饭。
吃完早饭两人就出去买菜了,原本宋英预订好了酒店,这项活动未及开始就被宋清远给驳回了,驳回的理由很简单,去酒店吃没年味。
这话可信度不高,因为他家过年本来也没啥年味,从前宋英没离婚的时候,一家拢共三口人,不像乔一成家,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齐的时候还得开两桌。
只是宋清远去乔一成家吃过几回饭,从此便有了对标物,自以为逢年过节的,还是搁家吃饭有味道,不止饭菜合口味,还可以一起做饭、洗碗。他想,这不就是过节的意义吗?
超市的物价本来就比菜市场的贵,过年的时候又涨了不少,等买完菜,钱包也空了一半。
反正空了一半,索性花完。乔一成被两排摆满奶粉的货架吸引,在导购的热情宣传下给戚巧巧和王若轩各买了两罐进口羊奶粉,打包好了邮寄过去。
提着两大袋子菜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快中午了。宋英是从来不下厨的,上午的时候保姆又都回家去了,年夜饭只能乔一成与宋清远两人搭班子做。
要说做菜,乔一成全无问题,但要说做硬菜,还是宋清远更胜一筹。上半年的时候,为了给乔一成改善伙食,更为了做出所谓"妈的味道",宋清远特地去乔二强那进修了一段时间,有几道拿手好菜可以傍身。
煲汤的时候,乔一成已经和好馅,准备包饺子,包的是最普通的那种,左右两边各两道褶。
宋清远还记得那次乔一成包的花边饺,凑上前问:"你不是会包花边饺吗?"
"那太费功夫了。"乔一成点头,并没看宋清远,手上仍然动作着,一个饺子又成型了。但是宋清远的视线并没走开,乔一成抬起头,犹疑地问他,"你想学啊?"
宋清远发扬"肯学肯干肯钻研"的精神肯定地点头,已经拿起饺子皮准备开干。
"不给你学。"乔一成的语气足够让人恨得牙根痒痒,"二强的手艺都给你学去了,你是准备改行开餐馆呢?"
宋清远用肩膀去撞他:"乔老师,咱俩啥关系?你咋还藏私呢?"
乔一成脸上显露笑意,没答话,手上动作却起了变化,变魔法似的变出了一只花边饺。
菜上桌的时候,宋清远已经半饱,他包坏的那些饺子全给捞起来自个儿吃下肚了。
"我手艺不太好,只能凑合了。"乔一成在宋英对面落座。
宋英扫了眼桌上的菜,答道:"这不挺好吗?比我强。"
宋清远接腔:"这话说的,您老压根不会做,谁来谁不比你强?"
"大过年的还让我闹心是吧?"
"让您开心,尝尝,手艺不比酒店的差。"宋清远给宋英和乔一成各盛了碗饭。
碰杯的时候,宋清远与宋英都是喝的红葡萄酒,只有乔一成喝的是果汁,不像大人,倒像和戚巧巧一辈的。
到了厨房,洗碗前乔一成将宋清远用过的高脚杯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他时刻谨遵医嘱,如今也克制着,充其量望梅止渴。
宋清远目睹着乔一成的这一举动,心中的酸涩没表露出来,他说:"那就喝点吧。"
这话和宋清远以往的言行大相径庭,乔一成闻言望向宋清远,不明白他意欲何为。宋清远也没说明,他去餐桌上将那瓶没喝完的酒拿过来,仰头对着瓶口灌酒,一口酒下肚,在乔一成的目光中,他走过去,笑着对乔一成说:"喝点?"
酒香扑鼻,在宋清远的唇上,乔一成沾了点酒味。
看春晚的时候,听着电视机中的大合唱,宋清远心血来潮,说明天要带乔一成去看升国旗。他家没守岁的习惯,既然明日要早起,时辰差不多了,宋清远便拉着乔一成去睡觉。
天色昏暗,闹钟到点就开始工作,已经吵了好一阵。宋清远捂住耳朵没管,乔一成从被窝中伸出手去够闹钟,声响止歇后乔一成稍稍清醒过来,他看着宋清远,在一片静默中说:"要不算了吧?多睡会儿。"
原本宋清远还在昏昏欲睡,但这句话恍如一盆水,猛地将他浇醒了。宋清远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义正辞严地反驳:"怎么能算了呢,说好带你去的。走!"
为了这次外出,两人准备充分,不仅戴了围巾,还戴了手套、耳罩,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然而事不遂愿,纵使全副武装,仍不敌寒风,踏出门被冷风一吹,身上的热量顷刻被洗劫一空,脸颊和鼻尖全被冻得通红。
黎明时分,太阳还未升起,街灯依然亮着,发出苍白的光。系好安全带后,宋清远打开从家里拿出的袋子,从中拿出一块面包,撕开包装递到乔一成嘴边。
"我不饿。"
"吃点垫垫肚子,等下要用跑的。"
"跑的?"乔一成满脸不解。
到了目的地,乔一成才知晓为什么要用跑的。为了抢一个好位置,围栏一撤,所有人都在撒丫子狂奔,是一番万马奔腾的震撼景象。
好在乔一成与宋清远有出外采的经验,跑步是强项,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浑身火热,总算没白费功夫,抢到了前两排。
虽然还未开始,但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大家都不睡觉,早早地站在空地上来喝西北风。跑步引起的热度已经消下去了,人人口中都呼出一团白气,像在蒸包子。不少人手上还举着小旗子,一边搓手抖腿,一边翘首以盼。
今早风大得很,"呜呜"地响个不停,活似在吹哨,从人眼前吹过,能刮出两滴泪。乔一成裹紧外套,倒还能忍受,宋清远这个北方人却先一步被冻得哆哆嗦嗦,说话都不利索,牙齿老止不住地打战。
都自顾不暇了,宋清远还有闲心问乔一成:"你冷不冷?把我的围巾给你?"
"你先顾好自己吧,比我还不抗冻。"乔一成伸出手,给宋清远快被吹散的围巾打了个结,结绑得很紧,直逼喉头,保暖的同时险些让宋清远喘不过气。
宋清远嘿嘿地笑:"我们这儿就这样,别看室内暖和,一旦到了外头,取暖全靠抖。"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这么多人?"乔一成环顾过去,四周黑压压的全是人,如同抱团取暖的企鹅群。除了拄拐老人,还有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小孩,其中一个正居高临下地冲他打招呼。
宋清远的目光跟随乔一成的视线转了一圈,也举手回应那个小孩,回答道:"平时人就不少,今天大年初一,更别提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晨光熹微,仪仗队出来的刹那,掌声雷动。
血红的太阳于东边攀升,金色的朝雾下,红旗在缓缓上升,在北风中招展。
红旗越升越高,乔一成蓦然抓紧了宋清远的手臂,他心中没来由地激动,此时此刻,生于斯长于斯的祖国在眼前具象化了,变成一方鲜红的旗帜,沐浴着日光,在他头顶升起。
旋律响彻耳膜,周围全是高高低低的歌声,不同音色混杂在一起,唱出同一句歌词。乔一成与宋清远并肩站在人群中,他情不自禁去看宋清远,却发现自己早已落入宋清远的目光之中,有一个灿烂的笑容从对面那张熟悉的脸上升起。
升旗仪式结束后,有许多人仍未离开,而是三三两两扎堆拍照,不是举剪刀手就是喊"茄子"。
见此情景,宋清远愣了两秒,斜眼看了看身上的挎包,才想起自己出门时也带了相机。
"来,给你拍几张照,和主席合影。"宋清远取出相机,摘下手套,开始对着取景框找角度。
乔一成是不怎么拍照的,生活照统共都没几张,也不晓得什么时髦的拍照姿势。他端端正正地站在城楼一侧,双手紧贴裤缝,问宋清远:"这样行吗?"
"咱不是拍证件照,这样太严肃了,看着像站哨。放松一点,笑一笑。"宋清远开始指挥。
宋清远说完之后,乔一成身板更直,像一根绷紧的弦。他略笑了笑,感觉不如意,翘起的嘴角又放下来,问他:"怎么笑?"
"怎么笑都忘啦?"宋清远的脸从相机后抬起来,朝乔一成做了个鬼脸,五官错位,挤眉弄眼的,滑稽过了头。
乔一成果然看着他笑了起来,眉眼舒展,笑容自然欢畅,宋清远匆促地按下快门抓拍。
时光定格成一张相片,照片中的乔一成保持着一个极放松的姿态,脸上的笑容光是看着,就令人开心。宋清远将相机拿给乔一成看,神色颇为满意:"这不挺好吗?多么年轻一小伙子。"
"我们俩合照吧。"乔一成头一次这样对宋清远说。
宋清远自然满口应允,他们找了个路人来帮忙拍照。乔一成依旧站得和旗杆一样笔挺,宋清远一只胳膊肘搭在乔一成肩上,咧嘴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红旗在身后高高飘扬。
看照片的时候,宋清远小声地对乔一成说:"这张可以洗出来挂墙上。"
乔一成觉得宋清远对"挂墙上"这几个字有种莫名的执念,因此未加理会,指着屏幕中的宋清远说:"天生就是一副笑脸。"
"那算什么,出生的时候不还哇哇大哭吗?"宋清远的语气听来不以为意,"据说我在产房的时候,哭起来中气十足呢,妇产科大夫还说以后怕得是个男高音。"
"现在呢?"乔一成反问他。
"现在照样是个男高音。"去停车场的路上,宋清远即兴演唱起《难忘今宵》,他边走边唱,唱"青山在,人未老",唱"共祝愿,祖国好",惹来不少人的频频回头。
离开天安门,宋清远又带着乔一成去吃早饭,随便找个小馆子坐下,照着墙上的菜单点了肉包子、芝麻烧饼、焦圈、豆腐脑。宋清远额外还点了一碗热豆汁给乔一成,带着黠笑推到乔一成眼前,热情邀请道:"来,试试,可好喝了。"
以前乔一成觉得宋清远心眼多得如同马蜂窝,说的话不能尽信,此时看着宋清远一双发光的眼,更是认为他的话半个字都信不得。乔一成盯着那碗灰绿色的东西瞧,颜色倒还好,只是鼻子受罪,闻起来一股子酸馊味,近乎是乔二强的脚丫子味。
"不喝。"乔一成不受骗,将碗推过去。
"尝一尝嘛。"为表明诚意,宋清远又拿个小勺往里放了点白砂糖。
在宋清远的注视下,乔一成端起碗,勉强喝了一小口。味道是酸中带苦,因为放了白砂糖,咽下去后体味到微微的甜,然而这点甜是杯水车薪,没能把豆汁从"难喝"的印象中救起来。乔一成喝了口豆腐脑将嘴中的酸味压下去,瞪向宋清远:"你成心的吧?你喝个我看看。"
"行,我喝。"宋清远答应得爽快,后头果然配着焦圈将整碗豆汁喝得一干二净,他对上乔一成惊奇的眼神,解释说,"其实一开始我也喝不下,我想谁爱喝这东西?后来中学的时候有一个饭搭子,每天吃早餐时都得来上一碗,慢慢的我也喝惯了。"
出了店门,两人拎着给宋英带的早点打道回府,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下午再出来玩。
返程途中,乔一成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乔四美拨过来的电话,接听后,电话那端却是戚巧巧的声音:"大舅,新年快乐!"
乔一成眼底带笑,也跟她说新年快乐,接着问她:"你妈妈呢?"
戚巧巧的口吻像个小大人:"还在睡懒觉。"
乔一成于是让戚巧巧将手机拿到乔四美耳边,语气变得严厉,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提高了嗓门喊道:"乔四美,这都几点了?赶紧起来,巧巧还得吃早饭。"
"什么呀?"乔四美似乎被吓得一激灵,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含混沙哑,万分地不情愿。
等乔一成挂断电话,听到的是宋清远的声音:"一成,新年快乐。"
以前两人分隔两地,宋清远从来都不会忘记对乔一成说新年快乐,而且祝福总是来得很及时,通过电话,或者通过呼机。
但是现在两人在一起过年,直到听到戚巧巧的话,宋清远才想起来要对乔一成说新年快乐。也许两人在一起,不必再说祝你快乐,宋清远很明白,他会让乔一成一直快乐,不止是在新年时分。
乔一成侧目,宋清远正在专心开车,留给他一个嘴角上扬的侧脸,他答:"也祝你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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